【聯合報╱高崇銘／國泰醫院檢驗科組長】   
   
「標靶藥，罹癌富人的避稅仙丹」、「窮病人悲歌－苦求當標靶藥白老鼠」，那天我瀏覽著國內新聞網，看著這兩則醒目、又極端諷刺的報導。

這種貧富極度不均的社會現象，我彷彿看到兩個坐在牌桌前豪賭的賭客，一個是滿桌堆砌成金山銀山的籌碼，另一個眼前的籌碼，只是負債的當票以及用剩餘的殘喘生命換取人體試驗的機會，兩個人都是沁著冷汗等著莊家－「死神」的攤牌。

在這場「抗癌標靶藥與死神競速」的賭局，生活在上流社會金字塔尖的豪門富紳，他賭的是：「向上帝要時間！處理遺產」，賭贏的人可以順順利利地分配好如金山銀海般的家產，而且為自己節省下來上千萬的遺產稅；賭輸的人只好不瞑目地看著上千萬的遺產稅流到政府的口袋。

對金字塔底下的一般人家，在這場沒什麼籌碼的賭局裡，他注定只是個輸家！背著幾十萬元、甚至上百萬元的負債，只是爭取到幾個月的生命長度，在世間多了幾眼眷戀而已，接下來呢？

而在同一天的國際新聞網，我在「華爾街日報」看到另一個生命平台，正上演著「癌末教授最後一堂課」。今年才46歲的鮑希（Randy  Pausch），是卡內基•美隆大學的電腦教授，一年前被診斷出得胰臟癌，在僅剩幾個月生命日子裡，他選擇走向教室，在四百名師生全場起立熱烈鼓掌下，他站上熟悉的講台，講授今生的「最後一堂課」。

鮑希教授的「最後一堂課」，是一堂風趣而又引人入勝的自我生命回顧。他在課堂的開場放映著他的電腦斷層掃描影像，展現在他黃金歲月的「生命傑作」：長了10個腫瘤的肝臟！他說，如果有人以為「腫瘤」會帶給他情緒惡劣，「我很抱歉讓你們失望」！他放映著童年照片，談到小時候的夢想；他也展示他在求職過程收到的回絕信，談論著他在事業過程遭到的種種挫折……。

在「最後一堂課」的演講接近尾聲時，鮑希拿出蛋糕為前一天剛過生日的妻子慶生，兩人在講台上擁抱，鮑希夫人百感交集、泣不成聲。鮑希希望這「最後一堂課」的演講能全程錄影，好讓他的三個孩子（分別為五歲、兩歲和一歲的子女）長大後觀賞，他為最後一堂課做很簡單的結語：「這是為了我的孩子。」鮑希在全體師生最後一次起立、熱烈的掌聲中，結束最後一堂課。

不同的新聞，讓我們看到生死是如此奇妙，生命可以是一張賭桌，也可以是一座舞台！當我們生命充滿貪戀、衝突，生死是一場賭局與桎梏；當生命綻放光明、柔順，生死是一種泰然與自由！

記得以前在《從癌症體驗的人生觀》讀過這麼一句話：「生命是因長而尊，還是因深而尊？」生命的價值不是在於線性的延伸，而在於它是個不斷綻放光明的生命之環。人之所以生存，不單是一種醫學生物跡象，也不是保有、累積家財萬貫而已，而是具有方向性，帶領我們碰觸更為深廣的生命層面，為自己創造出一個與眾不同的人生觀。

或許這種人生觀不會使我們聲名大譟，受到世間的注目，甚至只有如曇花乍現的生命之光，我們只是靜悄悄懷著一個理想、願望而活著，同時也默默地撫慰著別人的心，過著這種不去預測結果或擔心成功與否的生活方式。

看著鮑希教授的「最後一堂課」，對比著「標靶藥」的諷刺，讓我想起有位病人對伯尼•西格爾醫師（遠流出版《愛•醫藥•奇蹟》的作者）所說過的一句令人深省生命的話：「死亡並不是最糟的事，生命裡沒有愛遠比死亡更糟！」